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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同题】遗忘_5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22-04-24 10:54:01

『一』

四月十五日是我的婚礼,距离今日还有三天。

在很美的人间四月天,我将要把自己托付给那个男人,那个平凡普通却细腻温暖的男人。那天,当他在这座城市很大的百货商场门口拿着玫瑰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的时候,我错愕地张大了嘴巴。当我决定伸手扶他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

原来,过往的一切,都可以遗忘,时间将是很好的良药,那些伤害,不管在经历着的时候多么刻骨铭心在自己看来多么惊世骇俗多么不能自已多么波涛汹涌,总会在岁月的流逝中烟消云散不留痕迹,留存的只是一颗坚强的成熟的勇敢的心。面对今日的云淡风轻,我有理由相信,越是经历过伤害,越是在困境中挣扎过的心,更能坦然地豁达地从容地微笑着面对尘生。

生活是一张网,而我们就如被网住的飞虫,只有垂死挣脱束缚,才能自由地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来自外界的网是明目张胆的,而来自内心的网是无形而厚重的,只有自己努力冲出,才能卸掉紧扣内心的枷锁。只有心轻者,才能上天堂,我信。

黄昏时分,这座城市已是灯火辉煌。我倚在三楼的窗口听着市井声,发现那汹涌的嘈杂声竟是尘世间很美的曲调。原来,真正的生活不是空中楼阁那种虚无的奢华,而是融入俗世,走入陌生的人群,感知自己的存在,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份清宁。

回家的路上,乔打电话告诉我快递给我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家楼下的门卫处,让我上楼时顺便带上。因为订购时留的是他的电话,所以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送到家门口时,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他。我问是什么东西,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回家打开看看就晓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有点期待。

多多又开始说梦话了,我放下手中的盒子和剪刀,转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他睡得正香。望着他那可爱的小模样,我思绪如潮水般开始奔腾,甚至忘记了剪开乔送来的包裹。

夜逐渐走入深处。

『二』

十八岁的年纪,适合奋斗,还有恋爱。当我奋笔疾书挥汗如雨地为了美好明天而刻苦勤奋时,同样,我也陷入了爱情。爱情啊!能让颓废的人振作,能让失望的人觉醒,能让丧气的人重拾信心,能让徘徊在十字路口的迷茫者看清方向。我相信,爱情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梁弘真正向我表白其实是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那次,我们关系比较近的几位同学相约去爬山,各自带了一些吃食去野营,走累时,我们就地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铺上一大块塑料布,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大家欢笑着高声谈论着未来的梦想,而我却因即将到来的离别独自伤神。我从来都是这样感伤而害怕离别的女子。当我起身离群站在半山腰享受微风的轻拂时,我感到身后有轻微的呼吸声,是梁弘。

“禾,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告诉你,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这四年,我们不要断了联系,我会写信给你,你给我回信好吗?”

我没答话,依然目视远方。他的话就像刚刚吹过的微风一样,从我耳边飘过。我从来都是疑心很重的女子,就如我永远都辨不清东南西北一样。未来,有着太多的变数,太多的不确定,四年以后,我们将归向何方?再说,我们考取的不是同一所院校,看过许多电视剧,我已深知异地恋的艰辛。所以对于他的表白,我一直沉默。

知道梁弘对我有好感,是在高二的下学期,那是夏天,万物生机勃勃,骄阳把柳树的叶子晒成了一个个卷儿。自从我上初中后,父亲为了家里的收入多一些一直外出做工,由于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那天下午我到校整整迟了十八分钟,凑巧的是连续两次在同一个老师的课上迟到。看着年轻的英语老师皱起眉头,我低着头站在教室门口不敢言语,她对着我说:田禾,你去操场上跑一圈再回教室吧!正当她说的很后一个字落地时,我听见教室里传来一个声音:我去替她跑。顿时,所有的目光聚集在梁弘一个人身上,我看到的是他的笃定。当时,我的脸已经红到了脖根,不等老师回话,他已经擅自离开了座位走向教室门口,英语老师气呼呼地说:你代替她就跑六圈再回来。不知道梁弘有没有听清老师的话,只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第二节课结束后,他满头大汗地走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他那般模样,我那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掉。

梁弘并不是老师爱学生宠的那种学生,这得归根于他的家境。他是班里很好被学校资助的学生,刻苦认真但成绩并不是名列前茅,而且一直沉默寡言,可他的那次举动彻底颠覆了同学们长期以来对他的印象。当天放学后,我先他几分钟离开教室,在他的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留了一张纸条,让他在操场的篮球架下等我。

当我站在篮球架下等他不到五分钟时,我看到一个身影正向我靠近。

『三』

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我起身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是乔。他说,如果累了就躺床上去,插上耳机慢慢地说。我也已经习惯,睡觉前听他讲话,不论什么,我都喜欢。东拉西扯,家长里短,都在他柔和的语气里,和着夜色,如一首情意绵绵的爱情曲子,我从中听到了柔软和温暖,怜惜与疼爱。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大多从崇拜开始;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往往从怜惜开始,乔对我,大抵是这样。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黄昏,金色的夕阳把整个大地给染遍了,夜色踩着轻缓的步子,徐徐走来。如往常一样,晚饭后,我和多多去家附近的马路散步。多多手里拿着一个充气的足球,边踢边往前走,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不知五岁的多多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足球一脚踢向了远方,正好落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当多多疾步向前奔跑过去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男人流血的鼻孔下边。

“先生,抱歉,孩子小,过于莽撞,你要不要紧,给——给你纸帕……”我说着急忙拉开随身携带的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语气温和地说:“没什么,他还是小孩子嘛,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说着他已经从他的休闲裤裤兜里掏出纸巾将流下的血擦拭干净了,而后,轻声说了句“再见”,朝我摆摆手,消失在路的转弯处。

那一刻,我忽地愣怔起来,当时我为我的这一心理变化感到不可思议,直到儿子嗫嚅地喊道:“妈妈,你是不是生气了,要打我?”我才清醒过来。看着孩子,我的心一阵疼痛,在大街边,反常地搂着他的头用手轻轻抚摸。孩子被我的举动吓到了,没有一点声音。

“乖儿子,妈妈怎么舍得打你呢,你看妈妈因为工作忙,把你扔在姥姥那里,都没有好好地陪你,周末了,好不容易我们待在一起,怎么能打你呢?妈妈疼你还来不及呢!再说你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误,打到那个叔叔,你也不是故意的啊……”我搂着孩子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迷茫。而那些话,我更多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是一个离异的女人,一个单身母亲带一个孩子的不容易,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我在一家报社做文字编辑的工作,单位新来的两名记者都在实习期,为了把文字润色得更加真实丰满一些,有时还得陪着他们去现场观摩,我的时间非常不确定,有时得加班到深夜,索性,我把我五岁的儿子托给了我的母亲,让她帮我照顾。孩子的爸爸离我而去后,我常常把不好的情绪发泄给孩子,所以孩子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极其正常的。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突然有点歉疚。

“妈妈,你今天很温柔啊,你是很好的妈妈,晚上我可以钻在你的被窝里听你给我讲故事吗?”

“当然可以。”

踏着夜色,我一手提着包,一手牵着儿子,朝家的方向走去。而我的内心,分明多了一份外人无可知晓的心事。

『四』

“禾,我喜欢你,很久了。”操场上,梁弘说。

我没说话,过了许久,我才说道:“梁弘,谢谢。我一直是个敏感的人,从你的表现和目光中我早就读懂了,虽说我爸爸为了我能上学常年在外面做工,家境自是比你家的好些。但是,我们的父母让我们读书,可不是要我们跳出农门更有出息吗?现在不是恋爱的时候,我对你并不讨厌,我们约定,当我们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们就确认关系,你说好吗?”

自此,梁弘学习更加用心了。我们不常交流,只是在彼此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会投去只有彼此明白的目光。后来梁弘在他偷偷塞在我书桌里的纸条中说他很累,很煎熬,家里的意思是毕业后没钱供他了,他可能会放弃。我给他回纸条说,不能放弃,放弃了我们只会越走越远,只要能考上,我们可以半工半读,大学的生活不会像高中这样紧张。每当看他萎靡不振的时候,我就会写上几句鼓励的话,那样的日子,整整坚持了一年多。

而当他就着习习微风站在半山腰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却胆怯了,这不正是我期盼的吗?甚至当同学慕思炜打电话约我去爬山不忘了说一声梁弘也去时,我临出门前打扮又打扮,把本就很旧的几件衣服拿来穿上又脱下,脱下又穿上,直到换上一条在城里打工的表姐送给我的天蓝色棉布长裙时才作罢,又一遍一遍地对着镜子梳头发,将披肩的头发梳了又梳。直到慕思炜再一次打电话过来,我才扭扭捏捏地出了门。

“禾,别犹豫了,你不记得你在篮球架下说过的话吗?那是我奋斗的目标啊,我能考上大学,你的那句话给了我坚定的信念。禾……”说着,他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只是低下头。

从山间回来的路上,我借故肚子疼要独自待会再走,慕思炜说他留下来陪我,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梁弘抢着说:“思炜,没事,照顾田禾的事包在我身上。”大家会意,也不再说什么,先于我们离开了。

一路上,梁弘一直牵着我的手,紧紧的,不曾放开。

他说:“你看看漫山遍野的花儿多美丽啊!”

他说:“禾,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他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太幸福了,我觉得我是世界上很幸福的人!禾,我一定好好努力,学到傲人的本领,为我们美好的未来,用力去创造。”

……

那天,我的心情格外好。当我们手牵手走到我家门口时,夜幕已经降临。他转身时,我又上前送他走了一程。在分别的路口,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的依依不舍,那一刻,我的心被八月丝绸般的凉风洗涤,清新而舒畅。

开学时,梁弘说先送我到校,顺便认认地方,我拒绝了。我们的距离并不算近,一来一去光车费就得花好几百块,他并不富裕,交学费的钱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梁弘因为我的善解人意而再三念叨,说他这辈子拥有我已经足够了。分别的车站,背着前来送别的亲友,梁弘在候车室的大柱子背后亲吻了我的额头,那是一个男孩*一次吻我。在感觉甜蜜的同时,我在内心告诉自己,我这辈子绝不负他。

到了学校,一切顺利。大学的生活本就不紧张,父亲因为我来了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打工,做些很苦很累的脏活,有时在建筑工地,有时打临工。在我大二的*一学期,母亲因为受不了我和父亲都与她远离,再加上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也随着父亲来到城市,找了一份饭店后堂洗菜的工作。周末的时候,我会去父母租住的简易平房去看他们,为他们做一顿简单的饭菜。看着父母为了我付出的艰辛,我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走入社会,能有一份好的工作。

梁弘和我一直保持联络,大二的时候,他给我写的信越来越少了,问及原因,他说为了学费他同时兼着好几份工作:周五晚上,做家教,周六早上去超市做促销员,周日又去一个培训班发传单。看着他写在信上的那些句子,我的心在流泪。

几经思索,我也找了一份在快餐店端盘子收拾桌子的工作,一个月上班八天,收入四百。我把我挣来的钱通过电汇全部给了梁弘,父母问起时我只说想锻炼一下自己,以免以后走入社会一头黑,不知如何入世。父母因为我的独立和果断一次又一次地夸赞我,而我这样做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样的日子,我又坚持了三年。

过年时,我们都会回老家。每个假期我和梁弘会见面几次,双方的父母也知道了我们在交往的事。我想他们应该都是满意的,因为我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大三的寒假,梁弘的父母甚至背了一条猪大腿来我家,告诉我的父母听他儿子说我父母都在城里做工,过年并没有杀猪,父母已经知道对方的来意,欣然接受,热情款待。

就这样,我们的爱情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

『五』

送多多到了姥姥家,我急匆匆地赶回家,洗澡后准备睡觉时,同事小吴的电话来了。她说:“田禾,你现在有空没?王东请假回老家探亲,得三天,听说你家楼下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你快穿衣服下楼陪我去现场……”不容我回答,她已经将电话挂了。

“事儿真多。”我唠叨了一句,打开衣柜去找轻便的运动服。

自从我们报社被私人承包后,我们每个员工的工作性质都特别复杂。你说是写稿的吧,还得去校正;你说是记者吧,还得去印刷;你说是编辑吧,还得当秘书要接待来客。这老板真是把人当驴子使唤了!我在心里发牢骚发了很久了,但再不情愿,也得去做。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不然我孩子的花销和房子的按揭全部得靠父母资助,我的离婚已经将他们打击得精神状况大大下滑,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劳累他们。这辈子,我是来向他们讨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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