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喜鹊的爱情（散文）

我喜欢晨练，每天早晨围着煤河慢跑三十分钟，出一身汗，再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练半个小时的气功。这个公园小巧别致，有十棵柳树、十二棵桐树、六棵槐树、四棵杨树，地下铺满了各种颜色的花草。鸟儿们差不多跟我起得一样早，我一拉开架势，它们就叽叽喳喳地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落在树上唱歌，它们中有上蹿下跳啾啾叫的“小柳叶”（鸟名）、有飞来飞去喳喳叫的土麻雀、还有站在很高处扯着嗓子嘎嘎叫的花喜鹊。真要用鸟语花香来形容。在这种又幽静又嘈杂又狭小的环境里，很少有人来关顾，我一个人和这群鸟都进入状态特别快，常常有种出神入化的意境。

练够半个小时，我收功，要回家了，它们也都无声地散去，我们之间形成了默契。但这几天有点例外，花喜鹊不走了，它在一个高高的灯塔上搭了个窝，嘎嘎地叫个没完。我知道，它是想找媳妇了。*一天它没有找到，第二天招来一个，她不声不响地落在了树上，公喜鹊显然看见了她，欢喜地可以用引吭高歌来形容。它从灯塔上飞下来，也落在了树上，然后飞起来往灯塔上引，母喜鹊无动于衷，公喜鹊又飞回来打旋儿，母喜鹊抬头望了望灯塔上的窝，公喜鹊眼里现出一丝亮光，马上往灯塔上飞去，边飞边对母喜鹊焦急地召唤。可是，令公喜鹊和我都没想到的是，母喜鹊一声不吭地起来就走了，这令公喜鹊非常失望，我都不敢看他的表情。

第三天，没有母喜鹊的到来，却来了一只母花猫在灯塔下配电室的房顶上卧着。公喜鹊非常讨厌这个家伙，飞起来向它喊话驱离，母花猫眯着眼睛不理它。公喜鹊急了，跳上房顶冲它嚷，猫抬了抬眼皮，又眯起眼睛装睡觉，拿它根本没在乎。气得公喜鹊当当地啄房顶的彩钢瓦，母花猫还是装睡。公喜鹊上前几步，要啄母花猫，母花猫起来，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我也以为它要离开了，公喜鹊刚刚做出得胜的架势，母花猫又回来了，公喜鹊上去就啄，母花猫瞪着它，扬起一个爪子进行反击。公喜鹊不敢再上前，撤回半步又当当地啄彩钢瓦，母花猫又眯起了眼睛摆出一副“阎王爷不怕小鬼瞎折腾”的自信。到点儿我收功的时候，它们还在那儿闹腾，不知闹到了啥时候？

第四天，小花猫没有来，又飞来一只母喜鹊。这只母喜鹊比上一只羽毛光亮，脖颈上和尾巴上的羽毛略带蓝色，看来是个漂亮“姑娘”。可把公喜鹊激动坏了，它嘎嘎喳喳的叫声里充满了喜悦。它站在灯塔上手舞足蹈，扭扭屁股、摇摇脖子，用各种花样百出的动作表示它的中意和吸引力。母喜鹊就像观看一场节目，不错眼珠又温文尔雅地保持安静。公喜鹊非常得意，看来马上就能得手了，它自信地嘎嘎地笑了。可是，不知从哪又突然冒出一只公喜鹊，这个家伙直接就落在了母喜鹊的那棵树上，也嘎嘎喳喳地甩着脖子扭着屁股给母喜鹊看。这种突如其来事情，一下子激怒了灯塔上的公喜鹊，它大喝一声扑过去。树上的公喜鹊也不示弱，也飞起来，两个家伙在树梢上相遇，翻飞着做出抓挠的动作，但谁也没有真正实质性接触，几个来回，都有点累得慌，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比起了歌喉。比着比着，树上那只公喜鹊起来走了，灯塔上的公喜鹊得胜般地嘎嘎大笑，“小样儿，跟我斗？”可是，还没等它收住笑容，母喜鹊起来随着那只公喜鹊走了。灯塔上的公喜鹊傻了，它非常沮丧懊恼，它的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叫不出声来了，它悲痛地想哭。

我很是同情这只公喜鹊，不禁勾起了发生在我和喜鹊身上的一段悲悯的回忆，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很错误的一件事，简直不可饶恕！那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在城里上初中的时候，我参加了学校的射击队，周末回家可以把气步枪带回来练习，我愚昧地选择了麻雀和喜鹊作为练习射击的目标，那时候没有护鸟意识，*也没有重视，我出去半天儿就能打一大串麻雀。有回，我看到庄南的泄水沟处的大树上落着两只花喜鹊，它们成天飞来飞去，忙碌着筑巢搭窝，为了孕育小宝贝辛勤地做着准备。我无知地竟然打起了它们的主意。喜鹊是一种很有智慧的鸟，端起枪，只要达到射击距离，它们会立即飞走，我试过几次都是这样。这天，我打扮了个农民模样，穿了件破衣裳，戴上草帽，找了个锄头和枪一起扛在肩上，做出下地干活的样子。我接近了这棵大树，在二十来米处，我佯装干起农活，我把枪靠在一棵树上，边锄草边偷眼观察。开始两只喜鹊有些慌乱，它们局促不安，过了会儿见我是个农民，没有打它们的注意，就放松了警惕。它们非常恩爱，经常做着亲嘴和相互蹭脖颈的亲密动作。爱情会让它们忽视一切，包括危险的来临。我瞧准机会，扔下出头，抄起枪，倚在树上，一瞄准，啪的一声，一只喜鹊扑棱棱地栽跌到树下，这是只母喜鹊，公喜鹊见状立刻飞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它没有飞走，而是盘旋着，又几次来到树下试图救起它的妻子，它那声声凄厉的悲鸣，当时并没有唤醒我的怜悯和良知，我还是一枪将飞着的它、哭泣着的它、失妻之痛的它，打了下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对我当时的行为所不齿，懊悔自责不已，也深深地烙下了羞愧悔恨的记忆。

这只灯塔上的公喜鹊至今还没有找到意中人，还没能赢得一位“姑娘”的心，我很为它着急，我怎么能够帮助它呢？我只能在练功的时候默默地为它祈祷，用我忏悔的心来祈祷。一连三天都没有母喜鹊飞过来，但时间会冲淡一切。公喜鹊从落魄和失望中慢慢走出了黑暗，嗓子也开始恢复了常态，它又打起精神，展开响亮的歌喉，重新为了爱情而歌唱了。

第八天，早霞装满了公园，花儿争相晾艳。公喜鹊的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的好，它发出的歌声婉转而动听。似乎我的祈祷也起了作用，一只母喜鹊不声不响地飞了过来，还是落在那棵树上。它那光泽的羽毛看着眼熟，难道是那只被别人拐走的又回来了吗？是的！就是那只，看来，它跟那个第三者过得并不如意，他才选择了回头。公喜鹊也认出了它，它也感到诧异，它停止了唱歌，它们默默地对视着，对视着……突然，母喜鹊飞到了灯塔上。公喜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去就做出了示爱的动作，一番亲密之后，它们同时把歌喉打开来，激动兴奋和幸福的歌声响彻天空，传遍了远方，让苍天和大地给它们作证、让大树和花草给它们作证，宣告它们结婚了，今天就是它们的大喜日子。

我为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兴奋、而流泪、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