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抚今追昔鲢鱼潭

秋冬季节，新一轮的水库除险加固项目启动了。童年记忆里碧波荡漾的鲢鱼潭水库也纳入全县水库中型灌区节水配套改造。此次建设主要内容有：大坝加固，溢洪道加固，输水涵管加固以及开挖疏浚渠道，渡槽隧洞整修，衬砌渠道及渠系建筑物配套等工程。
　　 鲢鱼潭水库位于南漳县九集镇袁家畈村，是一座以灌溉为主，兼有防洪、养殖等综合效益的小型水库，主要惠及吴集几个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鲢鱼潭水库建设如火如荼，我们吴集农村许多青壮年劳动力都在水库及渠道隧洞工地上出工。姑妈住在袁家畈村，翻过她家房后山坡就是鲢鱼潭水库；双泉村外婆家门口则是鲢鱼潭渠道，那条渠道从后山北侧隧洞里穿出，常年清水奔涌，哺育着乡民，滋养着畜禽，灌溉着农田菜园。我小时候到姑妈家和外婆家玩，鲢鱼潭灌区大张旗鼓的水利建设场景模模糊糊留在我的脑海。
　　 隧洞外、渠道边彩旗招展，放炮开山炸石，小车装运土石方，工地上每天热火朝天。外婆家场院长着一棵古老粗大的皂荚树，枝叶茂密，足可遮阳挡雨。大树杆中间成了很大的空洞，小孩子们在树洞里捉迷藏，大人们在树下乘凉纳鞋底打草鞋。出工的人们把柴火灶安放在皂荚树下，他们比外婆家开饭时间早，每当他们端起饭钵子我就要流口水，总有些出工的大人分给我几口饭菜解馋。我悄悄捡来几个皂荚交给他们洗衣服用，这些大哥大姐大叔大婶摸摸我的头笑笑说我很懂事。吃完饭，漂亮的代家大姐会帮我梳头。
　　 代家大姐和我家住得很近，都在徐家畈。她就是在一九七七年因为修这条隧道殒命的，年幼懵懂的我*一次领悟到生命的脆弱，*一次目睹人间母女肝肠寸断、生离死别的痛楚！那时她刚订婚，是待嫁的新娘。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和外婆像往常一样坐在草屋门口的石墩上剥玉米，突然听到附近隧洞工地那边一阵喧哗，紧接着外公过继的侄女菊花急匆匆跑回来，她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洞子里电打死了一个姑娘，才十八岁，是你们队里的。哎呀，刚才上工时，她走在很前头进洞子，踩着电线……”我一时间想不起是我们队里哪个姐姐，外婆和菊花小姨感叹着摇摇头，唏嘘不已。
　　 过了几天，外婆送我回家，老远看见我家西南边松树坡上赫然出现一座新坟，村里人说那是工地上被电打死的代家大姐的坟茔，听着我的眼西安手术治癫痫病专业医院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在四五岁的小孩子眼里，那灿灿烂烂的花圈没有一丝光鲜，我们常看见代家大伯大妈哭肿的眼泡和无尽的叹息。代家大姐属于因公殉职，据说当时公社和大队领导还送来花圈，承诺把代家二姐安排进公社板鸭厂上班，安抚代家老小。
　　 代家大妈一共生了六个子女，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很早夭折，这个刚成年的大女儿又遭不测，只剩四个子女。想想她的大女儿两个月后就要结婚却意外离世，大妈快要崩溃了。听说代家大姐的未婚夫也来他吊唁，这个刚强健壮的小伙子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哭晕厥过去。亲友们说当初有人劝大姐快结婚了不要去出工，她却执意要去不想拖后腿。办完丧事，代家大妈每晚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睡不好觉，一合上眼睛就梦见她的大女儿在棺材里复活了，却无法出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喊上代大伯的侄子带上草席、铁锹来到坟地。大妈拿不准大女儿是否活过来了，有人说电死的人入土会还阳复活，有人说死人不能见太阳不能见天。因此她做了两手准备，带草席是为了遮住坟头的亮光。她让侄子撑着草席，她自己一锹锹地挖土，挖开坟头没有动静，撬开棺材看到她亲生女儿鼻梁骨塌陷了，脸上爬满了蛆虫。代家大妈痛不欲生，她彻底失望了。手忙脚乱地掩埋坟茔摆放花圈后，可怜的老妈妈悲痛加劳累，瘫坐在坟头放声痛哭，泪水汗水夹着草屑泥土揉得满脸满身，凄惶无助。代大伯的侄子哭着劝大妈回家，附近的乡亲们闻声赶来好说歹说把大妈架起走回家。从此，大妈的嗓子就变嘶哑了。好几年后，我听着代家大妈的嗓音仿佛还带着悲怆凄苦。
　　 代家大姐的恋人后来娶妻生子，还和代家大伯大妈像亲戚一样走动往来，那个孩子还把他们当做外公外婆一样亲热地称呼着。
　　 鲢鱼潭水库竣工后，姑妈回娘家邀请我们这一大群侄儿侄女去她家看看。大大小小十个孩子跟着姑妈出发，步行赶往十几里外的袁家畈村。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并不觉得累，就连五六岁的弟弟妹妹也没叫苦，没有嘈着要大人背着抱着。几个大的主动牵着小弟妹们的手，还乐呵呵地背上小家伙赶一段路程。那是我们很好一次集体远足。姑爹姑妈蒸红薯、蒸馒头、炖粉条、煎鱼块，很快被一大群孩子分光吃完，他们又蒸上一笼包子，我们十个堂兄弟姐妹加上姑妈家的五个表兄弟姐妹，带上干粮浩浩荡荡开赴后坡上的鲢鱼潭水库。哇，这可比我们家周围几个堰塘大多了，天光云影倒映水库，波光粼粼的水面有水鸟飞翔，还有鱼儿欢游的涟漪。我们的欢声笑语洒落在堤岸上。堤坝外侧一块块平整的农田庄稼绿油油的，蔬菜嫩生生的。
　　 后来，因为袁家畈村离襄阳市区不远，城里人的乡村休闲骑行活动把这里当做*路线：名人城市酒店—隆中—植物园—岗庙村—吴集美人井—袁家畈—鲢鱼潭水库。鲢鱼潭水库是一个四周被山环绕的地方,有树林有山丘,非常适合户外活动和安营扎寨。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但是我认为这两者可以有机结合。山给人增加了自信,水则给世界带了灵性。有山有水的地方,才是勇与智的完美结合。来到这儿,一吃完午饭就下去游泳，先前骑行的汗水和疲劳一洗而净,清澈的库水又还给骑行者一个洁净的灵魂。
　　 前几年春节我去袁家畈探望姑妈，看到鲢鱼潭水库确实显得破旧了，他们说养鱼的老板承包水面渔业养殖，一车车地往水库运送化肥，水质恶化，而且不许当地村民钓鱼捕捞，吃鱼必须上集镇购买，老百姓颇有微词。但愿借着这次水库除险加固整修，鲢鱼潭水库在方方面面能有较大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