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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杂货店的老板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0-29 13:31:50
破坏: 阅读:2461发表时间:2013-08-19 19:46:02

在我的认知里,杂货店的老板一直保持着同样一个光景,好像一直未曾老去,始终是浓眉大眼、乌黑亮发、胡子旺盛,还有一笑便暴露无疑的黄牙茬子。
   杂货店是农村商业的羊癫疯一般都是怎么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要想称得上杂货店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在于你的店面有多大,关键货品要丰富,丰富到烟酒糖茶、油盐酱醋、副食百货、洗化用品、针线用具、烟花炮竹等等一概家中经常吃的、用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方是。说起商业,打封建社会老祖宗那儿就不受待见,尤其农村先天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惯了,更遑论商业。及至后来*变革,商业依旧命运多舛,直到八十年代农村商业才渐次醒过身来。起初多为行商,走街串巷,或单车或脚蹬三轮,好一点的开着机动三轮,也有开着拖拉机的。他们有卖手艺的,比如那一声有韵脚层层递进的“磨剪子来,锵菜刀”或是“锔缸锔盆”;有卖吃食的,烧饼油条、雪糕糖葫芦、鲜豆腐,很响亮的属老式爆米花机,“砰”的一声像炸开了的炮膛;有卖活物的,单车驮着密密的竹筐,里面是小鸡或小鸭,车后架两侧挂着打成卷的凉席,用作现场挑选幼仔的藩篱;有卖物件的,印象很深的是现场浇制的铝锅、铝勺,很讨乡人喜欢。
   除了这些零星的行商,草集和庙会是一个乡镇的很为重要的商业平台。赶集、赶庙会是乡里人的重要活动内容。来到草集尤其是庙会上,犹如来到一个万千世界,这里是农村万物博览会,但凡是生活所需的东西,没有买不到的。东市的布衣鞋帽,北市的瓜果物什,南市的鸡鸭鱼肉,西市的蔬菜干货,西北是牛马猪样的牲畜市,西南是家具市,都是个人作坊手工打制。庙会往往每年一次,每次绵延数里路,数不清的摊位从主街侵入两侧的街巷,人头攒动,人声熙攘,热闹之极。流动是商业的原始状态,随着社会的发展行商逐渐淡出舞台,坐商日益兴盛。计划经济时代每个公社都设有“供销社”,后来又出现“代销点”,而后有了更多的私人商店(这些商店在我眼里基本上都是杂货店的状态),如今随着商业分类的不断细化,可以称得上杂货店少之又少了,近几年乡村超市的兴起更进一步挤压了个体商店的生存空间,供销社也摇身一变,自我剥裂,像些现代的模样了,虽然身上仍有计划经济的烙印。人们去买东西,仍习惯于称呼它为“供销社”而不是别的。
   在不断衍化的商业格局里,杂货店自有它顽强的生命力,譬如林间小草,在土里有着存在的根根系系,杂货店是很接地气很贴近日常生活的。
   我所讲的杂货店位于乡镇的南北主干道(此说颇为牵强)的西侧,东面一块田地,后靠一间生产零件的工厂。这是家老工厂,熔炉一起,灰尘便到处乱飞乱落,想必PM2.5值大了去了。杂货店老板在家排行老末,年近五十,看上去依旧是四十上下的光景。他和大多数乡人一样,早立业早成家,十七岁闯荡,十九岁娶亲,二十岁当爹。他不缺乡土孕育的质朴敦厚,经济头脑竟也活青少年癫痫病的症状泛,虽然不至于富贵,但一步一个脚印,通过自个努力一辈子也得了不错的现状。他十七岁便骑着老式大梁单车,后座两侧是可以开合的货架,远走百里之外,驮着调料、粉丝、粉皮、花生米等之类的干货再往回返,货物的重量当然是比他沉重许多,二百斤甚至接近三百斤。这旮地的草集,农历一、六是大集,三、八是小集。这些干货就在定期草集上卖掉,草集的十字路口偏西有他常年的摊位,一摆就是十年。后来单车换成农用三轮,复一车一车的往返。那年月觉着什么挣钱就干什么,三轮车出了大力,拉过土豆,贩运过猪仔,收购过麦子。有一段时间把三轮车的车厢装上蓬盖,拉客,在县城和乡镇之间。几年之后果真跑起了客运汽车,先是由县城到地级市,后又升了一个档,由县城到海滨都市。
   可以说他一直是在跑生计,一直都是“行商”,在岁月光景里风尘仆仆,不辞艰辛。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家里的老小,为了男子汉那份天生的责任。兴许是“跑”的时间够长,距离够远,以至于生了疲态,再加之年龄长了,人心多求安稳。转手掉客运汽车,恰逢老工厂处理东临的地,便买下了其中一块,自建了一幢二层四开间的小楼,南边两开间的一楼开辟来做了商店。终于在他三旬多一点的时候如愿成了“坐商”,也就是杂货店的老板。
   杂货店朝东背西,南北七米,东西六米,里面是个逼仄的套间。踏进店门,映入眼帘是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陈设略许凌乱,朱黄漆木制的老式橱柜摆放在南、北、西三个方向,与放在屋子中间的货品隔出狭窄的过道,过道连接起来像是一个中间缺了右边一竖的“回’字。头顶悬着普通的吊扇,吊扇旁边是一个光照有限的节能灯。店门两侧摆着大袋装的卷纸,入门的左手是两个盛着酱油和醋的大缸,鸡蛋筐横卧在旁边,南侧是另一口稍矮略胖的咸菜缸,缸的脚跟处存放着袋装的食盐,西侧是散装的白皮圆酒桶。入门右侧是成箱垒垛贴墙而放的白酒、啤酒,往里走倚在柜台前的纸箱上堆着小孩的袋装零食,柜台上放着公用电话、几盒袜子、成束的牙刷,柜台后面低层摆着洗化用品,顶层放着烟花炮竹。正朝门口也就是西墙的柜台里摆着针线、机油、水杯、扑克、皮筋等杂品,柜台上放着儿童糖果、奶饮,柜台后是香烟、饮料、奶粉、酒水。南侧的橱柜放着糖茶、暖瓶、调料干货、酱菜。里面的套间摆着一个矮方桌,几个木椅木凳马扎,靠西南角的碗橱上是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西北角是一个煤炉,北墙堆放着纯净水桶,整个房间充实而饱满。他们平常就在这个小屋里吃饭、会客以及看电视单调的娱乐活动。一墙之隔的里间是夫妻俩的卧室,墙边堆着香烟,床下也放着货品。又因为怕夜里听不到外面的声响,特地在店门内侧安装了报警器。乡镇治安不稳定,偶尔发生偷盗之事,杂货店也被光顾过,故多提心吊胆,晚上着实睡不踏实,总要支楞着半只耳朵。他的一个闺女和两个儿子则住在楼上。
   行商有行商的“潇洒”来去如风,坐商有坐商的局限“画地为牢”,终日被“拴”在一个屋子里,不能随意动弹,出个门、走个亲戚亦是瞻前怕后,逢年过节也都被淡化,过不肃静。别家过日子,他家做买卖,别家过节,他家的店面还是大敞四开。与行商相比,同样都要披星戴月,好在不必路途劳顿,不必担心沐雨凌风。
   杂货店的老板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新篇章里,家人还是那些家人,人生还是那些人生,只是生活平日里增添了几多不同。其中很多的便是“锱铢必较”,一面与供货商磨嘴皮子,一面与顾客讨价还价。可不是嘛,干这行当很大的事就是“计较”,你不计较可能就是白干,甚至是干亏。利薄,挣钱是一毛一毛挤出来的;钱薄,花钱还是一把一把花出去的。
   杂货店老板看上去决计不是巧舌如簧的人,而且倔脾气上来也是不易安抚的。舌锋相对是家常便饭,他却还是没被磨光脾气。碰到不可理喻的,脾气一上来脸红脖子粗,头一拧自顾自地忙其他的,有时候还会对上一嗓子。往往一阵过后,捶胸顿足,嘴里咧咧着抱怨转行,可不肖多长时间又恢复如常,年近五十还能再冒险去重新趟出个路子不成,当然不成。对于这行当的烦琐,老板的大儿子心有抵触,说是影响了正常的生活质量。杂货店本名什么什么商店,这“杂货店”的别称便是出自他之口,且把它归咎成生活杂乱无章的罪魁,总希望有所改变。
   光这天天陪人计较的份上,说他是老板,还真不是哪门子老板。扑下身子顾家吃苦,末了还整个让家人抱怨没了生活。生活里的人们都理解生活的苦,理解归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牢骚,牢骚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有的人一头扎进生活的苦里,去拼去搏;有的人明明在生活里面,半潜半浮在“苦”上,一心却想“飘”起来。生活是脚踏实地的,永远不需要“飘”起来,永远也不会“飘”起来。
   杂货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兴隆”,更多的是个安身立命之所。乡镇里商业同质化很严重,为数很多的便是这些百货商店,足足有几十个。除了大的传统节日忙得不可开交之外,稍欠一点的是草集的时候,其他日子更是平淡如水。杂货店老板总忙里偷闲做点其他事情。有一段时间,旁边老工厂会把溶制零件后的煤土渣推倒到东面的空地上,煤土渣里有铁屑,引来许多人拿着一头绑着吸铁石的短棍,将铁屑收集起来卖掉。杂货店的老板也参与其中,复增加小子的不满,或是干看着不帮手,或是劝阻,仿佛是多么丢份的事情。如是,杂货店的老板精力并不完全放在这几十平米的地,他还有几亩地种。镇里修整道路,他又把那三轮车利用起来,人是一份钱,车又是一份钱,干什么不是干呢,现在不都讲究个开源节流。老板娘也不干闲着,物色一份服装厂点扣眼的活。孩子们大了,没了供给上学的压力,又生出更重的压力,他们打心里闲不起来。
   说起孩子,杂货店老板的三个孩子都完成了大学教育,换做哪一对夫妇处在他们的境地,也很难讲能完成这样一份“丰功伟绩”。三个孩子每个人读16年的书,加在一块就是四十八年,这么宏大的工程,您想这得费多大的心力呵!这份成绩也被乡人津津乐道,多言不简单,以后擎着享福吧。享福,享谁的福,谁知道呢。三个孩子很近的一百多公里,很远的一千多公里,另一个二百多公里,每个娃一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门清。用急了没有一个在旁边,虽然他们还年轻没什么用急的事情。高堂在不远行,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闻了。老辈人不同,但凡没有生活所迫都喜欢扎在家里。他们把孩子养大了,却一个劲的想让孩子走出去,嘴里念叨着“出去好,出去好”,心里实际上五味杂陈着呢。人宅家里怕没出息,只身在外又担心这不好那不好,嘴上不说,心里可不也盼着多着家。回过头想,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味,老辈人一门心思整个都在为家中老小活,我们心思却杂七杂八,有的时候比“杂货店”还要“杂”。
   乡里没有什么像样的闲暇生活,有躲在胡同里某个屋檐下打麻将、打扑克的,有流连于从城市传播来初级娱乐场所的,有频繁在外吃吃喝喝的。这些个事,杂货店老板都是不沾边的。充其量偶尔好上一口酒,虽然不胜酒力。有的时候在家里小酌当然无妨,让老板娘担心的是与人在外面喝酒。在外面喝酒大多数是乡里的红白喜事,这种场合乡亲邻里都会去帮把手,然后喝点忙人酒。他喝酒经不住别人劝,或者也是自己想喝点。喝完之后,话语陡然多起来,且手舞足蹈,再目瞪圆睁的话,俨然一副舍我其谁、真理在手的样子。谁都应该有释放压力的突破口,喝点酒,说点“胡话”便是他的方式罢。喝酒不好酒,烟也可抽不可抽,对吃穿更没有什么讲究。杂货店老板胃口着实不错,两个农家大馒头的饭量,没肉食蔬菜就挺好,没蔬菜咸菜亦可。穿着上也不怎么买衣服,亲戚家的旧衣服,儿子退下来的衣服,均“来者不拒”。这些个物质对于白手起家、历经辛苦的他都算不上什么事。真正打“苦”里走出来的人,决计不会徒慕虚荣,而是始终以“苦”为乐,以“苦”为荣。与我之矫情,受理想主义戕害不浅的人相比,他们才是真正的浪漫主义诗人。
   打不及弱冠之年出门闯荡到现在年近五十,杂货店老板已经孜孜不倦地奋斗了三十年,在可以预见的日子里,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劳作下去。然而在我的认知里,他的面庞始终是那副光景,年轻中有老成,老成中有年轻。可明显凸起的肚腩、微倾的背脊还是暴露出年岁的增长。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老去,杂货店的老板自然不例外。他再也不是那骑着满载货物的单车日行百里的壮小伙,再也不是新鲜父辈,已经是时间的“老人”儿。
   在杂货店老板老院的东屋客厅悬挂着他年轻时购置的简单字幅,北侧的一幅写着“自强不息”,南侧的一幅写着“奋斗”,旁边的另一幅写着“知足常乐”,这不就是他的真实写照么。当我们回头去看年轻时候的志向时,恐怕会出入老了去了,他真真的做到了。光这一点,你就不能不佩服。杂货店老板当可自得其乐,有家有业有儿有女,有耕耘有收获,完整的人生,不管从什么角度这样的人生都可谓是成功的,卡马西平用于癫痫治疗可艳羡的,应赞美的。
   与日新月异的城市相比,村庄变化很慢,慢得以至于难于察觉。它就像个历经沧桑的肌体,一边生长一边衰老,两者进行着时间的赛跑,但我总觉着衰老的一方跑的更快。有的时候乡村就像一个微观世界,在我手上任我仔细端详。而实际上,乡村永远是那一方生养我的厚天赤土,我始终也揣摩不透。比如杂货店老板的精神世界和生活哲理,是需要我一直咀嚼的。
   于今,我只是流浪在外的一抔黄土,“藏”着希望的种子。
   杂货店的老板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他在我这个年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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